5. 從邊緣重構記憶:大澳
除了政府推動歷史保存之外,民間也因不同的原因展開各種保存行動,有時甚至與政府發生衝突。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大澳蛋族的歷史保存運動。大澳位於大嶼山,在幾世紀以來,一直都是一個相對於漢文化中心的邊緣,而在本世紀,因為赤鱲角機場的興建與香港迪士尼的進駐,大澳得以進入政府所要碰觸的邊緣。然則,事實上在大澳地區,早在政府之前已經有一群大澳民眾對於本身歷史與環境的保存意識抬頭。
東晉末年,華南地區發生大規模的漁民叛變,而現今大嶼山的蛋族,部分是來自於這一群起義與被鎮壓的人民 ,戰爭之後,他們在大嶼山過程貧苦的生活,一方面捕魚維生,另一方面則是在朝廷開設的鹽場做為產鹽奴,而大澳鹽場的歷史就從這時候開始建立。到了宋朝,國家放寬海鹽貿易給蛋族人,為得是要換取更多的蛋族人加入海軍,而蛋民也抓緊這次可以大量製鹽賣鹽的機會,賺取暴利,到了一一九○年代南宋出現經濟衰退,朝廷決定重新建立對海鹽的營利壟斷,一一九七年蛋族人起義反抗政府大舉沒收私鹽與鹽田,但不幸的遭到朝廷以武力鎮壓,並且大規模的屠殺島民,爾後派官兵駐守大嶼山,持續的壓迫島民(孔誥烽 1997)。
蛋族,千百年來,都被漢人視為做低賤的「非人」,他們被禁止在陸地上生活、購屋、參與國家考試,也不得有受教育的權利,當權力核心一再地更替,對於蛋族卻絲毫沒有改變,然而受制於千百年來的壓迫,他們卻也在歲月中刻畫出自己的歷史軌跡,過去蛋人沒有能力記載自己的族譜與史事(孔誥烽, 1997),他們只能憑藉著生活留下的場景,做為一幕幕歷史的呈現,而當政權的更迭到了英國統治者的手裡,生活的場景,又變成被摧毀的過往,在地的組織,是如何發起保存意識的?
一九八○年代,第一批有受過教育的蛋族人回到故鄉,開始著手進行蛋族人自己的歷史書寫,有別以往,蛋族往往是被書寫的角色,被建構出來的形象往往是野獸、妖民、或是原始頑民(孔誥烽 1997)。他們與其他的大澳年輕人組成了大澳協青社,替區內的小朋友補習,並且出版有關大澳的書籍與刊物,在書籍中,開始陳述了有關於大澳蛋民的血淚和憤怒的歷史。一九八四年,由大澳社區發展的居民組成「大澳經濟發展計畫」目的是要藉由旅遊業推動大澳的整體發展,並且讓遊客體驗當地大澳漁民的生活,亦深入探訪棚屋、捕魚、曬魚等活動,而這個計畫持續了十年之久,在一九九四年結束(黃惠琼 2000)。此外,大澳文化工作室成立於二零零一年,其宗旨是推動大澳社區文化研究及交流,促進大澳社區更新及發展,並且作為各界從事社區文化工作的聚集點,而在大澳工作室的推動之下,成立了大澳文化博物館,裡面陳列大澳的老照片、過往的生活型態與物件,不過二○○八年因颱風的關係,工作室裡面的陳列品大部分都被破壞,目前工作室正積極的募款,希望可以修復工作室的原貌。
另一方面,一九五○年代起,殖民政府開始強制處理大澳的空間,他們對於居民有機的居住型態[1]無法認同,於是想要藉著空間清除,然後重新塑造僵硬有序、易於控制的公屋空間。一九九九年鹽田村棚、一涌棚被拆除,而棚屋民眾被強制遷居到龍田邨。二零零七年,香港政府提出「翻新大澳景貌工程」,又再一次想要強行的將大澳的空間轉變成適合觀光發展的空間,但卻忽略掉在地民眾與組織的生活,大澳工作室提出,這個計畫沒有為大澳居民著想,政府以發展之名不斷地蹂躪摧殘當地的文化遺產,並且整個計劃案並無認真聽取公眾的意見,也並無公眾參與的機制,這會迫使大澳幾百年形成的社區文化遺產與自然生態環境消失。
政府與民間團體目前針對大澳的發展仍持續地角力,但是大澳在地社群所關注的就是對於大澳社區的認同與建設是否真的落實當地?然則,港府卻是因為赤鱲角機場與迪士尼的進駐,才去關注到大澳的旅遊發展可帶來另外一種的商機,一旦大規模的開發,破壞掉原本大澳千百年以來的遺產,當販售的利益殆盡,留下來的又是被遺忘的蛋民,因此大澳工作室與新一代的大澳年輕人,捍衛著自己的文化與歷史。